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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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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4 章

不出意外的話,東征的事情是要出點意外的。

顧蕪讓海軍先行一步,他們已經用上了簡陋版蒸汽機的汽船,雖然機器偶爾會停擺,但大多數時候還是很靠譜的,不行就切換回人工嘛。

至於她自己,則率陸軍借道句驪。身為藩屬國,這是他們應盡的義務。

顧蕪體諒他們小國寡民,甚至都沒要求句驪提供補給。要知道,她帶的都是精兵,平時的夥食比他們的王室還好。

她也沒在當地征兵,盡管這是宗主國可以行使的權利。

帶上他們,反而拖慢大軍進程。華興軍的作戰方式,不允許、也不需要有送死的炮灰。

但顧蕪沒想到,她的仁慈和善良,被句驪理解成軟弱可欺。看,她竟然有便宜都不敢占誒!

大軍在句驪國都停留一晚,次日開撥時,副將向顧蕪匯報,有士兵的鎧甲和武器不見了。他們根據線索調查後,發現是句驪王族派人偷的。

顧蕪就很無語,哪國王室這麽小家子氣啊,傳出去也不嫌丟人。

她本來想私底下解決這事算了,給句驪留點面子。但句驪沒有領悟到她的良苦用心,竟還反咬一口,說這本來就是他們的。

看這上面的花紋,往前數幾十年,是他們祖輩用過的樣式。

顧蕪:???

顧蕪:……

呵呵,你們當然用過,因為這個花紋來自她大父,也就是鄴朝聖/祖皇帝賜給句驪的銅爐。

顧蕪還得趕路,實在沒時間和他們掰扯誰是起源的問題。但沒關系,鄴朝有特殊的講理方式。

來,請物理老師登場。

華興軍最擅長教物理了,句驪看起來就不太聰明的樣子,要教他們用不著熱力學,先從力與反作用力學起吧。

為了節約時間,提高效率,顧蕪要求將他們一次性“說”服,可不能反覆發作。

教學效果很好,句驪王痛哭流涕認錯,抱著顧蕪的大腿說他真的學會了,再也不敢了。

這些老師盡職盡責到什麽地步呢?華興軍成了句驪的噩夢,從此以後別說去他們課堂學習了,哪怕是見到他們的軍服,都會嚇得屁滾尿流,滿地亂爬。

“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內”,這句話走到哪裏,都是通用的。

顧蕪很滿意,臨走前還不忘囑咐句驪王記得交作業。要是學得不過關,她返程時要給他補考的。

句驪王:……

懂了,這就連夜繡鄴朝國旗QAQ

於是,顧蕪繼續南下去往新羅和百濟的戰場,而顧朗則收到了句驪王的書信。

他在信中卑微地表示,句驪彈丸小國,民眾未經教化,仰慕大鄴許久。如果陛下不嫌棄的話,請派官員蒞臨指導,我們願世世代代奉大鄴為宗主,向陛下稱臣納貢。

納貢是一直有的,但派遣官員,就相當於直系管理了。

顧朗想了想,傳顧珝前來。

陸家全員轉職水手,顧棋也跟著投入航海業後,這孩子的精神狀態就一直不好。

留在大興城,對他來說未必是好事。或許離得遠一點,才能讓他充分發揮價值,繼續追逐政治理想吧。

得知此事後,詩怡還特意給顧珝做了心理工作。

“你別覺得這是流放,若是尋常人,我和阿爹才不放心他過去呢,得是信任的自己人才行。”

她給顧珝畫了大餅:“你到了句驪後,他們的王族都要奉你為上賓。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傳播大鄴的先進文化,讓句驪人穿漢服,說官話。三代之後,句驪自然歸心,就能順理成章納入國朝版圖了。”

“到時你這一脈,就是為國朝開疆拓土的功臣,何愁沒有覆起的機會?”

詩怡從來不認為,皇帝要將他們的兄弟姐妹壓得死死的。“功高蓋主”這個詞,只從側面證明了帝王的無能。

顧珝被詩怡的真誠深深感動,他到這一刻,才真正放下了執念。

“你確實是最適合當皇帝的人。”顧珝承認道,“有你,是大鄴的幸運。”

詩怡搖頭:“不止是我,是為國朝奮鬥過的每一個人。”

個人英雄史觀,還是要不得的。十餘年基建大業,是無數人共同的心血。

東征的情況一切順利,除了因軍功又要被妹妹壓制的顧瓊徹底破防外,大家都很高興。

眼下詩怡最關註的事情,還是沈茝歸京。

她在豐州執政數年,讓這片偏壤之地繁榮興盛,大名遠揚,工作能力吊打一眾貴族子弟,讓他們不得不為之汗顏。

沈茝回京的消息迅速成為大興城中的熱門話題,她人還沒到家呢,就有數不盡的賞花喝茶邀約,無數高門大戶都想聘她作婦,以圖光耀門楣。

她父母不在世,掌管中饋的嬸嬸本來還想使點長輩威風,卻在親眼見到沈茝時,半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
幾年過去,沈茝的模樣變化極大。她離京時外表看著軟糯可愛,回來時眉眼中都帶著幾分威嚴和冷冽。

她長得很高,也很壯,草原上的肉食讓她的身體充滿能量,嬸嬸毫不懷疑,沈茝隨便一揮拳,就能將她的堂兄弟們全部打趴下。

她身上的上位者氣息,也讓人忍不住膽寒——若非如此,她一個女子,怎麽能震懾住憑馬背功夫說話的游牧民族?

沈茝往嬸嬸那瞥一眼,對方就被嚇到膽顫,是真的什麽小心思都不敢有,將家裏收到的邀約帖子如數遞給她了。

“都推了吧。”沈茝看都沒看一眼,就徑直走過。

她當然知道嬸嬸的眼神裏在想什麽。以她如今的身形,是很難得到高門誇讚的。

他們所追捧喜愛的,是那腰肢不堪一握,肌若凝脂、柔媚無骨的婉約貴女。

但是,這和她有什麽關系呢?

得搞清楚,今後是誰有資格對誰挑挑揀揀。

沈茝略過想要和她寒暄的堂兄弟姐妹,徑直走向國公書房。

侍從似乎想攔住她,卻又躊躇沒有上前。

國公爺老了,誰敢得罪這位如日中天的沈六娘呢……

待太女殿下登基,整個沈家,都要仰她鼻息。

沈茝未經通傳,不請自來,沈國公並沒有太意外。

他打量著沈茝的五官,終究沒辦法將眼前意氣風發的少女,和從前那個哭著求他的小女孩聯系起來。

若是從前……罷了罷了,多想無益,這都是沈家的命。

沈茝並沒有和他敘舊的想法,她平靜地通知大父,她將要參加爵位繼承定級考試。

是通知,不是商量。

如果沈家有人敢說一個不字……他們應當不想知道,這些年在豐州,和她作對的人都是怎樣的下場。

沈國公嘆息數聲,最後還是說:“以你的功勞,日後必定少不了封侯拜相,又何必將事情做絕呢?”

一個侯爵的位置,於她只是錦上添花,對沈家其他子弟來說,卻是不能失去的救命稻草。

沈國公還勸她,別看她現在深得太女信任,但自古君心難測,她若有家族鑲助,在關鍵時刻總是多條後路。

沈茝聽了只想呵呵,她不客氣地反問國公,若沈家真有可用之材,他還會這樣苦口婆心相勸嗎?

他不會,因為襲爵考試是擇優者上,她都離京這麽多年了,她的堂兄弟們也無人能考上侯爵。

就這種能力,還好意思說“多條後路”?

他們不來拖她後腿,都算是祖宗顯靈了!

沈茝:“大父不必再勸,我只是代我爹娘,取回我家應得的東西。”

當年他們為了爵位,害她父母性命,今日她出人頭地,怎麽可能不報昔日之仇。

她轉身離去,沈國公在後面說:“阿茝,木秀於林,風必摧之。太女與陛下血脈相連,你又有什麽籌碼,能在風波中全身而退?”

“晁錯之事,就在眼前吶!”

這幾乎是明晃晃的威脅了,京中的權貴奈何不了太女,還奈何不了你嗎?

晁錯全心全意幫助漢景帝削藩,最終卻落得腰斬的下場。若大興城內反對意見強烈,焉知沈茝不會步他的後塵。

沈茝回頭,沖他笑了笑。

“殿下待我恩同再造,我與太女的情誼,不是大父三言兩語可以挑撥的。”

“我倒是想看看,這場暴風雨會有多猛烈。”

她跟隨詩怡多年,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?

他們還想殊死一搏,那就來試試看。

不用沈國公提醒,詩怡也知道,這些權貴士族不會善罷甘休的。

他們確實不敢明著來,崔家的事大家還沒忘呢。他們也曉得勸誡、上疏只會被當成廢紙,但這不意味著,他們就沒有別的手段了。

首先,是那些給沈茝發了邀約,卻通通被拒絕的家族們聯合起來,他們舉辦了多場宴會,將大興城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都請了個遍。

宴會的主題沒有別的,就是對沈茝進行全方位的批評審視——說她皮膚不夠白,腰肢不夠細,說話聲音太粗,坐姿不夠端莊,臉上看著就有兇惡之相雲雲。

說來說去,核心主旨只有一條:此女不堪為婦,就是最下等的寒門,都不屑於娶她。

放到其他女孩身上,聽到這話可能都要羞憤到自盡了。

被這麽多高門一起嫌棄,這是要徹底毀了她的姻緣,讓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。對尋常女子來說,簡直是比天塌了還要可怕的事情。

如果他們敢造謠,詩怡肯定第一時間讓他們知道什麽叫違法,但他們只是聚在一起對她指指點點,這個在鄴朝現有的法律中,就很難判定。

名譽權這種事,對古代還是很難落地啊。

但是吧,即使被他們鉆了空子,沈茝的心態也很穩。

換一個角度來看,被她們說不適合嫁做人婦,也可以理解為一種誇讚。

她對此的回應就是沒有回應,而她的靠山太女殿下,也沒有給她指一樁婚,以此作為撐腰的想法。

她們兩個這麽平靜,倒是搞得那些自詡頂級高門、甚至已經想好怎麽婉拒賜婚的公子們很是尷尬,這劇本好像不太對啊!

顧珦倒是主動提起,他願意娶沈茝,不知詩怡能否同意?

詩怡:?

顧珦,皇六子,讀了這麽多年書,才勉強從清暉中學的黃班混上玄班。

他算是兄弟姐妹中,最沒存在感的那一個,而他本人似乎也很享受這種小透明的待遇。畢竟不被關註時,犯點小錯都無傷大雅,沒人會在意的。

詩怡記得,他年滿十五後就自己搬出宮,還當起了“月光族”,每天的生活都是吃喝玩樂。

她問:“你和阿茝應該不熟吧,為什麽要娶她?”

顧珦理所當然道:“不只是不熟,我都忘記她長什麽樣子了。但這不重要,如果我娶了她,不就能解決她在名聲上的問題,狠狠反擊那些說閑言碎語的家族了麽?”

顧珦的想法吧,其實也沒錯。他再怎麽不思進取,至少是個皇子,在世家權貴的影響力被狠狠砍一刀的情況下,皇子妃的位置,可比什麽高門主母值錢太多。

詩怡看他一眼,想說平常咱倆也不是很熟,在這時候你咋這麽貼心呢?

顧珦就誠實地回答,因為他胸無大志,只想混吃等死,又怕混不了那麽久,所以要找個大腿抱一抱。

如果他娶了沈茝,不止詩怡要欠他一個人情,他還能收獲厲害的媳婦。夫妻在外是一體的,她能罩著他。

他還說,婚後沈茝想做什麽就做什麽,他倆互不幹涉,和平共處,哪怕她想養幾個貌美小郎君,他都沒意見。

當然,如果她願意幫他管家,讓他這點皇室俸祿能利滾利滾利,變得越來越多,那就再好不過啦!

沈茝的賺錢能力,在豐州的經濟發展情況上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了。畢竟她可是詩怡的伴讀啊,肯定從詩怡那裏學到了不少割韭菜的本領。

詩怡:……

算了,最後一句話就當是六哥在誇她吧。

她和顧珦說:“這件事我會詢問阿茝的意見。但是六哥,我得告訴你,如果她願意和你成親,也是被你的條件,或者被你這個人所打動,和她眼下的處境無關。”

“這件事,也不是我欠你人情,而是你挖我墻角哦。”

啊咧?顧珦楞住。

如果不是發生了這種事,他應該不會過來找詩怡的。

那可是沈茝誒,毫不誇張地說,若沒有那些高門的惡意貶低,以她的功績和影響力,如果阿爹立的是太子,她都有資格當太子妃。

詩怡解釋道:“如果急著讓她成親,就代表我們畏懼流言蜚語,接受了他們的觀念體系,承認女子的人生意義在於成親,她的價值取決於能嫁到怎樣的人家。”

“這是很荒謬的,也是我們要努力破除的舊觀念。我得讓天下女子知道,成親只是選擇,不是唯一的出路。”

顧瑟氣得要寫稿辯駁,是詩怡攔下了。

這種事情,絕對是你越搭理,對方覺得你越在意,越來勁,索性不要回應,只用事實說話。

至於如何破局——

詩怡看向桌案上的爵位繼承考試方案。

以實力化成的劍刃,會斬斷所有擋路的荊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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